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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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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身

寒山夜雨,血月漸隱。

滂沱的雨水打在柳若煙的背上,火辣辣地疼。

一時之間,她分不出背部的疼痛是來自於剛剛被血月曬出來的水泡還是與雨水接觸的刀傷。

不消看,她也能猜出她的後背是長長的一條傷口,從肩胛骨直接劃到腰間,血肉翻開,鮮血浸滿了黑袍。

那魔人怕是想將她一刀給砍斷吧。

她咬緊牙齒,揚起臉來,豆子大的雨珠砸在她的烏發中,沿著碎發流淌向她綺麗的小臉。

雖然她的面色蒼白透明,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刺破的泡泡,可那雙桃花目裏閃爍著狠厲神色,堅定又決絕,與平時的她完全不一樣。

謝白白脫離了那個溫暖的懷抱,怔怔看著她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麽,她松開懷抱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空落落的。

下意識,他想抓住她的手。

可是手還沒往前抓呢,就見她毅然決然扭過了身子。

他站於傘下,身處呼嘯寒風中。

背對著他的雨中少女身形淩厲,轉手挑起劍花。

血水與雨水迸落,像是人間過節時會放的紅色煙花。

美麗,驚艷,又帶著一種窒息的消失感。

她……撐不了多久了。

謝白白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魔人,視線一個個劃過它們的面孔,冰冷地,宛若毒蛇。

柳若煙趁著血月被烏雲遮起來的時間,反手劃破了襲擊謝白白的魔人的喉嚨。

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體內的寤寐絕生又毒發了,她神魂晃暈片刻,冰跡刃插在地上支撐自己的身體。

顫顫巍巍看著那些亂糟糟的魔氣,它們好像在逃竄。

莫非是血月被遮蓋住後,它們的修為也隨之下降,並且覺得它們打不過自己了嗎?

緊繃的心松了松,視線迷糊,她終於再也撐不住了,手松了劍,暈倒在地。

黑夜與雨水,在她閉眼的那一瞬間凝固住。

那十幾個感到白發恐怖氣息逃竄的魔人剎那就像是一根釘子,被釘在了原地,兩腳牢牢插在土地中,絲毫動彈不得。

它們只能又驚又恐地扭過頭來,去看暗紅油紙傘下的小孩子。

他那種表情,陰森冷漠,哪裏是小孩子啊!分明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它們感受到了發自心底的恐懼,有甚者兩腿開始發抖,低聲跪下求饒。

謝無遙統治三千魔域,攏共只當了四年的魔尊。

他不過才二十歲,卻帶給了這群魔人的靈魂最沈重的打擊。

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就沒有不死魔的,他的殺戮,沒有任何規律可循,沒有任何理由可講。

無邊無際的黑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他抿唇,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護體珠。

接著,漫山遍野的草木變得幽黑,魔氣全部聚攏在附近,在幾息之間,被他全部吞入腹中。

他冷笑了一聲,那群魔人跟著抖了三抖。

“魔、魔尊,您、您高擡貴手……我們回去一定不會亂講話的!您的蹤跡,我們都沒看到。”為首的魔人百般保證。

謝白白冷冷望著他,什麽話也沒說,手一伸,就將它吸到身邊,掐碎它的喉嚨,將它體內磅礴的魔氣全部吸入體內。

那魔人到死前連一句呼喊聲都沒來得及發出,悄無聲息地化作了謝白白的養料。

不過還是太少。

他將視線移動到其他的魔人身上,眾魔人瑟瑟發抖,心生絕望。

等他吃掉了所有的魔人,體內的魔氣才水漲船高,居然暫時地壓制住了他後腦勺的匯聚蠻族之血的釘子。

地上他的影子從一個瘦削的小孩模樣變得越來越高大,越來越身體頎長、蜂腰猿背。

等他再度睜眼時,他已然是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

一雙狹長的眼睛像是一匹許久未吃過飽飯的餓狼,裏藏著血紅色的瞳孔,幽幽閃著寒光。

眉心是幾條詭異的黑色豎向魔紋,它們會流動,沒有什麽規律,不過只局限於眉心,此刻那幾條魔紋呈現的是燃燒的黑火形狀。

在魔紋的襯托下,面色白得異常,是一種天生的病態,不健康的亞白色,如墨隱宮門前的那一抷新雪,寒冷到了極致。

臉頰似刀削斧鑿般,眉眼深邃,下頜線淩厲且明顯,是那種帶點西域神秘氛圍的長相。

下巴微微擡起的時候,那棱骨分明的喉結就從晦暗中露出了身形,在這夜色中,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禁忌色彩。

他就那麽揚著臉,睥睨著暈倒在地上的女孩,既沒有上前抱起她,也沒有動手殺了她。

他就是靜靜看著,眼中不明情緒流轉,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圓潤的護體珠。

雨停了好一會兒,烏雲逐漸散去。

在血月照下來的前幾秒,他隨手撿起了地上的一件魔人的黑袍,給柳若煙蓋上。

從頭到尾,全部裹牢。

在裹的時候,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雙紅通通長滿了水泡的手,眉頭毫不猶豫地蹙起,直接說了句:“好醜。”

聲音也如他本人一般,低沈沙啞。

他粗魯地抱起柳若煙,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傷口,似乎將她弄疼了。

她嬌滴滴嚶嚀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謝無遙瞬間頓住了,瞇起眼睛,安靜地與她對視。

她眨巴了幾下,閉上眼睛,又繼續睡去,嘴中嘀咕一聲:“怎麽會做這種夢,我也沒一天到晚發春啊……”

謝無遙:……雖然他很不想懂發春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但是——

他是瘴氣森林裏出來的,野生動物春天的那種行為,不就是這個女人嘴裏說的這個詞嗎?

他忍了又忍,想把她從懷中給丟出去,但最終還是想到她身上都是傷。

謝無遙一揮手,將外面的屍體全部處理幹凈,後,面無表情地抱著她走入玄天域,

把她塞到床上,謝無遙皺眉,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處理了。

按理說是要上藥的,可是他自己受傷的時候從來都不上藥,身上並沒有亂七八糟的藥膏。

很快,他將目光放到柳若煙的手鐲芥子上。

那裏面藏了很多東西,他探出魔氣進入芥子,在滿天的食物和靈石中翻找了許久,才找到了一小罐藥膏。

好了,現在有藥了,該怎麽塗,完全不在謝無遙需要考慮的範圍內,因為從小到大就沒人教過他男女之別。

手上的傷口一處都沒有漏掉,全塗好了,還差背上。

他伸出長臂,一把撈起柳若煙,剝掉她身上血淋淋的寬大黑袍,隨手扔地上。

昏暗的燭火打在他的眼底,眼中的血色在平靜的心情下逐漸歸於幽暗,如果不仔細看,和黑的也差不了太多。

目光移到柳若煙身上,他看到那條漂亮的黑色裙子緊緊貼在她纖細的腰肢上,裙擺寬而大,像是一朵綻放的黑牡丹。

這個好看。

他速度且果決地脫掉了柳若煙的上半身的裙子,只留下一條肚兜。

幽暗的視線從她白皙的脖頸上劃過,小肚兜的帶子和裙子一個顏色,也是黑色的,孤零零掛在她的脖子上,他沒有多看,也不甚感興趣。

很快,收回視線,他將少女放平在床上,讓她趴在柔軟的被窩中,露出後背大片的鮮紅的傷口與水泡。

謝無遙眉頭緊蹙,第一反應不是這應該很疼吧,而是——這好醜啊。

人類就是脆弱,連血月都承受不了,還有膽子說她要扶持他。

異想天開。

白日做夢。

他漫不經心地刮下一指冰涼的藥膏,動作不算多輕柔,也沒故意狠擦,就那麽慢慢地將藥膏擦滿了她的傷口。

從瘦削美麗的蝴蝶骨,到隱秘的腰肢處,手指除了和傷口接觸外,也難免地觸碰到了一些細膩溫潤的皮膚。

他卻沒什麽特別的感覺,腦海中卻一直在回閃剛剛柳若煙擁抱住他的畫面。

從未有人放棄生命給他過這樣的擁抱,溫暖又柔軟。

他從來不認為擁抱是一件多麽有意思的事情,因為從未經歷過,只是剛剛那一下,他便有些難以忘記、食髓知味了。

因為想的時候,神魂飛遠,他手上的動作又重了幾分,弄得柳若煙直喊疼。

她脖子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微小的絨毛在燈光下泛著一層白色。

她的小臉全部埋在被子裏,幾乎呼吸不過來,這才把臉扭向了謝無遙的方向。

雙眼緊閉,貝齒咬住下唇,皺起的鼻子上多了幾條可愛的皺紋。

“嗯……疼……”她無意識地喃喃,靈魂似乎在痛苦的火海中翻滾

謝無遙坐在床邊,低下頭,目光落到她濕漉漉的小臉上,如鉤子的眼勾勒了許久她的面部輪廓,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擦下去。

忽然,他的大拇指被一只柔荑小手緊緊攥住。

他聽到她沒有意識的朦朧的聲音,“謝白白,不要出去……都是月亮……”

謝無遙笑了一聲,也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諷,單純覺得有意思。

她會知道她掏心掏肺保護的人是修仙界的至敵嗎?

期待到時候她知道真相,臉上會露出什麽精彩的表情。

他心中雖然這樣陰暗地想著,到底手還是沒松開,任由她握著。

直到他身上的魔氣壓制不住後腦勺的釘子,他才重新變成謝白白。

一夜無眠,他一直被柳若煙的說疼的聲音吵得睡不著。

直到天快亮,她才安靜了會兒。

他也撐不住了,倒頭就睡。

柳若煙是被稻青的喊叫聲吵醒的。

醒來後,望著滿屋子的狼藉與自己近乎赤.裸的上半身,她差點瘋掉了。

“謝白白!”她穿好衣服,怒吼一聲,把睡在自己旁邊的小屁孩拎耳朵給拎起來,“你個混不吝,居然敢脫我衣服占我便宜!”

才剛進入夢鄉的謝白白:?

他皺眉,指著自己道:“我占你便宜?”輕蔑,不屑,以及做夢吶你等無數情緒被他寫在臉上。

呃……柳若煙停了停,看清傷口上的藥膏,才略微尷尬、滿懷歉意地松開了手。

順道還揉了一圈他的耳朵,成功得到了他幾個小老虎一樣的怒瞪。

“不好意思,有點激動了,謝謝你幫我上藥,現在感覺不是很疼了。昨晚怎麽回事啊,你一個人把我扛回來的?”柳若煙抓頭。

謝白白臭著臉,一副睡眠不夠還帶著起床氣的模樣,“不然是你夢游回來的啊?”

柳若煙沈默,臉色微紅,小聲嘀咕:“昨晚我還真的做了個夢,夢到一個帥哥抱我來著,中途夢被打斷了,居然是你把我扛回來的,太可惜了。”

帥哥謝白白:可惜?

好的,她成功讓他困意消失。

“夢要是沒斷,你還想發生點什麽?”他嗤笑。

“咳咳,小孩子不要討論這種沒營養的話題!”柳若煙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她自己卻嘿嘿一笑,神色著實讓人感到微妙。

謝白白滿臉黑線,感覺昨天現出真身,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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